犹记得几年前,我满怀激动,踏入了这片土地。那是新学年开学,人很多,很热闹,我报完名,独自一人在校园里游荡,充满对环境的陌生感,欣喜且惊奇。
最初的记忆,充溢着美丽。那时,校园主干道两旁的池塘里盛开着硕大的荷花。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绿叶红花:圆圆的绿盖上点缀着粉嫩微红的花朵,有的含苞待放,只露出一个个花骨朵,有的则早已盛开,香浓艳丽的伸展着花瓣。放眼望去,田田地满塘荷花流溢着满眼的珠光宝气。池塘近旁是一片香樟,赏心悦目,飘逸着淡淡的怡人的清香。鳞次栉比的古灰色建筑,在浓绿的古木映衬下,愈加显得安谧、古朴。
徜徉在这芳香四溢的校园里,我的心里如潜流着一股澄碧的清泉,又仿佛涌动着万缕彩霞。我陶醉着,激动着,一个颇为雄壮的誓言油然而生——平川无悔于我,我也在无悔于平川。那样一种雅兰,那么一种自信,似乎预示着未来的一段奇妙的尘缘。
在这片全新的天地里,我接触着全新的东西。第一次坐在宽敞明净的教室里听课,老师的博学、学生的认真以及课堂上民主自由的氛围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;第一次进入图书馆,我就深深地恋上了它。那里的每一本书,都仿佛是久违的故人,我深情地与它们交谈,它们也默默地向我倾诉。在平川,我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第一次,第一次获得高分时的喜悦,第一次考砸了的伤心,第一次真正交朋友,第一次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南北……有太多的第一次让我收获着感动与喜悦。
仍然记得高一的时候,当老师讲到朱自清先生的《荷塘月色》时,正好是农历十五。老师说为了真切而实在地感受先生所描述的那种朦胧婉约之美,大家就趁晚上明月高照的时候,到学:商帘咦咦,去享受一下当年朱自清先生所享受的那个夜晚吧。大家都很兴奋。然而那次因为别的事耽搁了到底没有去观荷赏月。尽管我们辜负了那个明月清风之夜,但我心中的那幅荷塘月色却在我心里永远珍藏,永不褪色。——因为从那天起,我第一次感悟到了语言的魅力,爱上了文学。
那些优美的文字一次一次在我心中唤起对生活的热爱,对美的执着追求。于是,闲云孤月,鸟语花香,暖雨寒雪,风吹叶落……都一一用着优美的文字收进了我的日记里。师长的一声问候,同学的一声鼓励,喜悦时一次欢呼,黯然伤神时的一次流泪……也在我的笔底流转。然而,更多的时候,是涵泳在赏心悦目的品读之中,先哲们那隽永而美丽的文字一次次感动着我,熏陶了我的灵魂。读李白的清新浪漫,读杜甫的沉郁顿挫,读苏东坡的豪爽奔放,读李商隐的隐约朦胧,读李清照的婉约明丽……哦,有什么能比得上每日清晨放喉诵读一诗一词呢?又有什么乐趣比得上与先哲前贤们通过优美的文字对话交流呢?在文学的殿堂里,我陶醉了:
醉卧江楼,驰骋郊野,泛舟赤壁,神游琵琶,采桑于陌上,振翅于九天……
我也以同样的热情品读着现代文人们的文字与思想。鲁迅的忧愤深广,内热外冷,沈从文的清新自然,朴实无华,钱钟书的睿智幽默,才华横溢……都给我以莫大的震撼。我爱毕淑敏的散文,舒婷的诗,更爱张爱玲的小说,琦君的小品文……在这一个个真善美的天地里,无论是小说散文还是诗,都给以全新的视角,为我展现了一幅幅人性的卷轴。
喜欢评平川的书,也喜欢读平川的人。在我所接触的平川人中,他们都以独特的人格吸引着我。在学为人范的老师中,这个怪癖,那个潇洒,或谈笑风生,或平易近人,或儒雅清高……在风华正茂的学子中,个个意气风发,豪情万丈,永远精神抖擞生气蓬勃。平川所有的老师都令我尊敬,所有的同学都让我深爱。生活在平川,和平川人相处,读着平川的书,是一种多么美好的履历。因为平川,我的人生更加充实。
如今,又是一个秋天。眼见08级的新生领取校服满校跑时,我恍然记起自己已是多年的老生了。
秋天,总是受诗人们的宠爱,秋花、秋果、秋色、秋味都被诗人们咀嚼着。平川的秋天自有平川的风味。平川有很多桂花树,开花时节,浓郁的甜甜的桂香飘逸校园。也许,在一个霞光满天的清晨或傍晚,你会撷拾一撮桂花瓣,小心翼翼地夹进你的一本心爱的诗集里,来纪念你在平川的日子,多少年之后,你也许仍然会抱着那本诗集,甜甜地进入梦乡,一个金黄色的梦,梦里有淡淡的桂花香……
而我,会常常觉醒于桂花的馥郁香气里,做着有关于平川的冥想。我常想,平川,就是一条饱满的河流。它以80年前的某一个清晨为源头,历经风雨,流传至今。纵使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,可这里永远不乏辛勤的舵手和船工。也永远不乏满怀理想的渡客。在每一个渡日,不断有人带着梦想登上岸,踏上更加漫长的征途。而平川则是一叶扁舟,永不泊岸。如果人生可以分成许多部分,那么,在平川的这几年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。它是我的一部分,是一部分的我,是师长,是朋友。在时空的无涯的荒野里,与你邂逅,是一个新的开始,又是一个注定的结局。然而,经历了一个热烈而丰富多彩的盛夏,我很快就要离开你了。而你,则永远年轻着,微笑着,拥抱与激励着一届又一届的学子。
时值深秋,落叶纷飞。也许只有在古铜色的秋天里我才来得及遐思。在那枫林一角,你会看见我踽踽独行的身影;并且听到那沉重脚步声。我在一片纯和的光芒里,拾起一片鲜红的脉络分明的枫叶,凝望着它,只想追溯到那湮远年代的秋天。
然而,真的要离开了。这是梦醒后的真美与荒凉。哦,平川。我想对你说些什么呢?难道就真的缄默无语了么?还是多年来隽永而美好的记忆太多而无从说起?记忆是最难寻根的。于是,我再一次走一走那石头铺就的小径,再一次驻足那枫树边,再一次用手中的笔写到你,写到秋天,凄凄惶惶中想留下有关于你的永恒的记忆。想说的太多,却也只能凝聚几行最浓最浓的留给你:
深夜的梦中,驾着一叶扁舟
飞过迷蒙的烟水,穿过苍茫的群山
最终停落在那熟悉的大枫树旁
拾起昔日的欢笑与悲伤
带走你的深情我的思念
秋天是思念的季节
思念是一张雪白的纸
没有风景
却有止不注的泪流满面
哦,平川,让我俯首感谢所有的星辰,为我能在平川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。多少年后,我将不顾苍苍白发,依然投入到你的怀抱里,在你的怀抱里念着有你的诗句:
情到深处泪双流
凭栏眺望外
天边云,无心相逐
寒窗苦归火里
长沟流月去无声
堪回首,尘起沙扬愁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