澄静深蓝的湖边,我一袭长袍,孑然一人徘徊着。残阳的余晖挥洒出一树盛 夏,偶尔三两只野鹤从天迹掠过,切割了倒映在水中的碧荷,婷婷莲花,白的 如纷扬的雪,红的如跃动的火,粉的如闲倦的霞……眼前的一切,像装在玻璃瓶 中的世界,太美,也太不切实际。
“我是谁?”我踱向湖边,看着水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,嘴角无力的上 扬,我微笑着抚上那消瘦而憔悴的脸。冰冷的触觉藤蔓似的缠绕上我的指间,原 本熟睡的天地像无故被吵醒的大人般发怒了翻腾起一圈圈的涟漪,在记忆的长画 上泼洒下第一笔毫墨……。
仲秋的午后,阳光懒懒散散的从天空洒下,我和晴并肩游走在这静谧的小 镇,依旧沉浸在探望初中班主任的欣喜之中,身后,留下了一长串嘻嘻哈哈 的欢笑蒸发扩散到路边行人们善意的目光之中。“等一下,我鞋带松了。”晴将手中的书包递给我随即弯下腰去。“快点啦!再慢就会迟到唉!"“知道,知道啦! 明明还很早嘛!"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嘟起嘴,朝我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向我跑来, 我装作没有看到,憋着笑扭头继续走,忽瞥见一大朵灰云高调的对比在湛蓝的天 边。“不会是要下雨了吧?得快一点了。”我暗自思忖到。“嘭!”一声巨响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划破了小镇的宁静,大地震动了,似乎连空气都惊吓得瑟瑟发抖,眼前,一庞然大物张着它硕大的口向我们猛冲过来。那一刻,我感觉自己超越了时间;那一刻,仅仅只是一瞬间,我却像过了几个小时那么久;那一刻,我用尽我全身的力量将身边呆若木鸡的晴推开;那一刻,当我们倒向两个不同的方向,我却是微笑着的;那一刻,当我被怪物高高抛起,我看到了很久都没有静心仰望过的天空,看到远方的那块蓝布上堆满了甜丝丝的棉花糖,几只调皮的鸟儿正偷偷将它们搬进自己腹中。
我惊愕地将手从水中抽出,指尖麻酥酥的竟开出五朵玲珑剔透、艳丽饱满 的小花儿来,我小心翼翼地抚向它,可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它柔嫩的身体,它便向 不可亵渎的神灵般凋谢萎去,带起一阵突如其来的风,扰得湖面再次不安起来, 惊得蝉儿叫醒了一树的绯红,闹得满湖的莲疲惫的睡去,一叶红木飘然零落,敲 开了那些枯坐灯下的岁月……
正是那个肃秋,倚在母亲怀中的我玩弄着她柔滑的青发,“还不肯睡吗?” 母亲捧起我的脸,慈爱的说到。“妈妈你好漂亮啊!”倾泻的月光溜进窗中,驻足在母亲圆润的脸庞上,仿佛母亲笑弯的眼睛就是留恋在人间不愿返回天庭的月 亮。“那我这个漂亮妈妈给你唱首歌,然后你就乖乖睡觉。看,月亮都爬好高了 哦!”我极不情愿的将视线从母亲脸上移开,钻入她的怀抱中,淡淡的体香霎时 间便将我包裹起来。我躺在母亲的小舟中轻轻摇荡着,整个房间里充盈着温柔的 耳语:“天上月儿圆,地上人团圆……”轻柔的声音直直地传递到窗外的星空, 哄得连它们也都沉沉地睡去了。
中指传来隐隐阵痛,橙色的花儿也悄然滴落,在湖面化作一大朵晶莹的水 花,随着漫天的大雪一起覆盖了这银白纯净的世界,我凝注于又一次在水中出现 的“自己”,已然忘记自己正赤脚站在雪地中。
轻云淡月的光影里,我看着水中的“自己"和同学们一起在教室认真的上 课、自习,偶尔有同学吵闹时,我也会不客气的吼一句“安静!”但课后,我们依旧是要好的朋友。水中的“自己"欢快的笑着,为可以在晚上悄悄起来帮室友 盖好被褥而笑;为可以帮同学解决一道难题而笑;为可以帮老师分担一份责任而 笑;为我能幸运的活着而笑……
“甜甜!醒醒。⒆!……”沙哑却温柔的声音从天空扩散开来,像是经历了千年的风霜般干燥,我像幼儿乞讨母亲的拥抱,向天空伸展开双臂。然后,我看到漫天弥漫的大雪渐渐停止,新蕾从枝芽间探出头来,脚下那片大地又重新回归到她原本的面貌,那鲜亮的绿刺痛了我的双眼。可当我再次睁开,映入我眼帘的是母亲苍白的唇和婆娑的泪眼,我想为她擦去满脸的泪水,可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:“妈,别哭,我没事,晴还好吗?”浑身传来的痛迫使我不得不贪婪地索取更多的氧气。我勉强微笑着:“妈,你知道吗?我刚做了一个梦,一个很长很美的梦。"“乖,别说话,救护车马上就来了。”母亲慌张的回顾张望着,我却依旧沉浸在那片美不胜收的异世界里,想象着临走前我在沙滩上写下的话被下一位到访者诵读出来的场景:“灵魂,是大地上的异乡者。是美,让人们的双膝直立 行走,傲然挑战烈日;是善,让这群大地上的异乡者将根基扎向深处,却始终向 上生长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