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假期间,赏玩陶艺。那陶土,捧在手中,温和如玉,澄清几净。旁边还有一个小男孩,一起垒土。
我慢慢垒高,周围聚了一群人,笑说这个人手艺巧,垒得好。我窃喜,加倍垒土,太过用力,逐渐凹陷。倒是旁边的小男孩很快垒好,5秒种捏成一个笔筒,形状简单,模样粗糙。旁边的母亲嗔怪道:“你看那姐姐用心捏得好,你怎么一下子捏成不像样的玩意。”小男孩吐了吐舌头说:“我只是捏了我想要的。”
我心想,我捏成的作品必定是雄伟壮观,卓尔不群的,有气势,尽善尽美。
我加速旋转磨盘,精心雕饰,但手中的泥土愈来愈少,最后竟捏不成一个简单的笔筒。那泥土飞溅到各个角落,捉不住的流逝。身旁的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。当我捏得气势雄伟之时,是掌声和赞美,当我失败之时,有无尽的嘲笑。身旁的人多的是指手画脚,诸如“太干了,多点水”“太湿了,用力捏”云云。只有父亲在旁默默看着我捏了一遍又一遍,他总是说:“重新来。”我于是反反复复在1个小时内捏了七次,一小时后,小男孩来取样品,看见我,很有兴趣地说:“姐姐,你怎么还在捏?”我无言以对,只尴尬地笑笑。
最后,我还是捏成了一个小酒杯,但因太过潮湿,最后烘焙出来的竟是一个小饼。我急得想哭,万分不想承认这一坯丑陋的土。
父亲问我还想重新来过吗?我说不了,因为仅仅这次已让我身心疲惫了,倒不如坦然接受。
后来想,那一小坯土是我们的宿命,亦是我的青春,我们在生命的边缘踏步,旧伤痛,旧记忆如泥淖般飞溅开来。我们的青春相触在地下,也相握在云里。那些习惯怀旧的人,是因为还没有参悟生活的禅意;那些轻言离别的人,是因为早已明白人生是一场折子戏。
我多想让自己的生活像乱花丛中搭起的秋千,就这么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地荡下去,有笑和清风,笑倚风光,但我们的岁月却是流动的,如江南古镇的水,蜿蜒进不同的窄巷便消失不见。无论别人是赞扬还是诋毁,我还是那个早出晚归的我,这世界总有人相信我,理解我,也总有人不相信我,不理解我,而时间终究有限,不要易粪相食,不纠缠比坏,只负责地思考和讲真话。别人断章取义,我不断章取义;别人强迫,我不强迫,不要学人去做脏话与语言暴力的奴隶。知识分子可以通过自己的理性和价值观从容立世。
终于明白,有些路,只能一个人走,那些邀约好一起同行的人,一起相伴过雨季,走过年华,但终在某个渡口离散。红尘陌上,独自行走。绿萝拂过衣襟,青云打湿诺言。山和水可以两两相忘,日与水可以毫不相关。彼时,只一个人的浮世清欢,一个人的细水长流。但无论倾覆,无论迟暮,总有一个人默默忍受着你,总会允许你的“再来一次”。海子自戕,众人惊呼,诗坛的新星陨落了。但在那个母亲眼里,那个赤条条地卧在山海关冰冷铁道上的男子,只是那个被轻声换做海生的男子,梦里只有婴儿梦呓的哭泣。当那位母亲来北京时,只带了一篮子鸡蛋,万里长途,到站时鸡蛋竟一个也没有碎。那个贫穷的诗人,借来300元钱为母亲接风,母亲留着一直没有舍得用,一直到那300元钱添置成了母亲的棺材。写得出举世瞩目的《天鹅湖》,就得毅然决然地喝下一杯满含霍乱病毒的水,那不是你要的特立独行。一切解脱成了对母亲的最大伤害。
《圣经》说,爱是恒久忍耐,爱是历久弥新。我们需坚守人性之爱。光阴石中火,日月如逝川。人生是不贪,不嗔,我们亦需像小男孩那样保持一颗赤子之心。